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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普博文

情迷《新概念》
- L.G.亞歷山大對中國英語教育的深遠影響

《新概念》在中國的歷久不衰,是一個十分獨特而有趣的現象。

《新概念》在國際英語教材市場上叱吒風雲,主要是在上世紀七,八十年代。這套教材最後一次更新是二十多年前,早已絕版,到了今天基本上己無人使用。

但在中國《新概念》的遭遇卻完全相反。自1982年年引入中國後,即被捧上神壇,直到今天。各大論壇,培訓機構,以及很多英語老師,不止是倡導學習,甚至建議背誦(作者泉下有知,只怕也會被這種極具中國特色的學習方式雷倒)。

要理解這個奇特的現象,必須知道《新概念》與其作者的相關歷史。

《新概念》作者 L.G.亞歷山大出生於希臘教育世家,家族中有不少知名的教育家,包括一位希臘皇室的家庭教師。他的父親是醫生,母親來自一個澳洲希臘裔富商家庭。

L. G. 亞歷山大

但 L.G.亞歷山大的童年卻充滿波折。在二戰的陰影下,他跟母親從倫敦移居澳洲(父親需留在倫敦以完成胸肺專科醫生的訓練)。隨著日本在太平洋戰爭中節節勝利,他被迫躲到鄉下,有好幾個月無法上學。日軍敗退後,由於無法跟上普通學校課程,他被送到了澳洲基督徒兄弟修院主辦的寄宿學校。這所修院從70年代起,爆出大量虐待及性侵學生的醜聞,L.G.亞歷山大在那裡的遭遇可想而知。

好在 L.G.亞歷山大的父親在畢業後成為了一間胸腔專科醫院的總監,並且在1946年年將他和母親一起接回倫敦一起生活。

回到倫敦後 L.G.亞歷山大的生活逐漸回到正軌。雖然在學校他的程度比起同齡的孩子要低很多,但校長 Mr. Wingfield 是一位極為出色的教育家,看到 L.G.亞歷山大的過人天賦。校長理解他落後的原因,並且花了幾年耐心地逐步協助他趕上同學的水平。中六時 L.G.亞歷山大已經成為一名優秀學生,負責校刋的編輯和文稿,導演舞台劇,並且為莎士比亞的長詩編曲,親身體驗傑出教育家可以為孩子帶來的巨大影響。

L.G.亞歷山大從倫敦大學畢業後,加入了軍隊,被任命為即將退伍士兵的老師。負責幫助士兵們從零開始,僅用六週時間去通過 A-Level 的考試。為了達到目標,L.G.亞歷山大為他的學生量身定制了一套課程綱要,並且第一次體驗到根據學生需要製定教學計劃所帶來的可觀成果。

離開軍隊後,L.G.亞歷山大開始在希臘最頂級的私校 Protypon Lykeion(今天雅典的 Scholi Moraiti)擔任英語老師,兩年後即被提升為英語科主任。L.G.亞歷山大為學校制定了第一套從幼稚園到高中的英語課程綱要,使每個年級的老師都能互相配合。由於當年可選的教材實在太差,他開始自己為學生編寫教材。這些材料後來就成為《新概念》的基礎。

Scholi Moraiti

1960年,朗文的一名業務代表造訪雅典,聽到了 L.G.亞歷山大的教學成就,就向朗文主席 John Chapple 推薦了這個天才橫溢的年輕教師,並建議主席親身到雅典跟 L.G.亞歷山大見面。

當時 L.G.亞歷山大並未領會 John Chapple 首次拜訪的重要性。雖然受到邀請回倫敦再敘,他差不多一年後才跟 John Chappl 約在布朗酒店共進午餐。沒想到那次午餐除了 John Chappl 之外,朗文董事會成員竟全體出席。在午餐完結前,朗文向 L.G.亞歷山大提出一份每年預付3000英鎊,共三年的出版合約(1960年英國人均收入只有700英鎊,每年3000英鎊只是預付款,不包括出版後的版稅)。

原版《新概念》 1-4

從1962年開始,L.G.亞歷山大出版了一系列的國際英語教材。 《新概念》於1967年面世,其後還有 Look Listen and Learn(1968-71),Target(1972-74),Mainline(1973- 81)。到了1977年,L.G.亞歷山大一年內售出470萬本作品,打破健力士世界紀錄,成為當年世界上最暢銷的作家。

1979年,L.G.亞歷山大為 BBC 提供了英語教學節目 “Follow Me” 的大綱和教材內容。這套節目在1982年由中央電視台引進,翻譯成「跟我學」,加入中文解說,安排在新聞聯播之前播放。根據中國日報,「跟我學」當年的收視量達到一千萬,等於當時中國電視機的總數,引發了中國第一波英語熱潮。

BBC英語教學節目「跟我學」 (Follow Me)

看到「跟我學」的巨大成功,上海教育出版社同年在沒有版權協議的情況下,翻印出版了《新概念》。由於當年國內的英語教材在各種因素的影響下水平實在太差,《新概念》深受歡迎,幾年內即吸引了安徽科學技術出版社,世界圖書出版公司,外硏社等加入競爭,各自都翻印出版了這套書。

早期國內英語教材

80年代末,L.G.亞歷山大為埃及高中出版了一套英語教科書《Excel》,在埃及廣為流行了25年,也使他成為埃及最著名的西方人之一。

由於 L.G.亞歷山大在國際英語教材上取得的成功,他被多個政府和國際組織邀請擔任第二語言教學的相關職位。其中對中國影響最大的,是他在聯合國文教組織的安排下,為中國人民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《初中英語》,提供了教學大綱的藍圖(這套教材作者為 Neville Grant,在人教社「以我為主,洋為中用,中外互補」的原則和中方的監督修改下,負責編寫聽力,課文,教學活動等主要內容)。

這套初中教材,從1990年年至2000年在中國有近兩億人使用過。

中國人民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初中英語

到了1997年年,外研社與朗文亞洲合作,聯合出版了一套重新錄音和調整的《新概念》。雖然錄音的朗讀水平不如上海教育出版社在1982年年採用的英國朗文公司原版錄音,但由於是正版加上市場推廣做得很好,隨即紅遍中國大陸,直到今天。

L.G.亞歷山大是第二語言教學的先驅,他根據學生需要編寫課程綱要的理念對現代教學發展影響深遠,也是近代中國英語教育發展的領航者。通過「跟我學」,《新概念》和1988年版初中英語,奠定了當年英語教育和教材的基本思路。

中國的英語學習者,過去幾十年間無論校內校外,很難不受到 L.G.亞歷山大的影響延續。在當年國內教材的襯托下,對《新概念》的美好印像也就成為了幾代人的集體回憶。到今天,就形成了對《新概念》的迷戀之情。

但 L.G.亞歷山大擔任老師的年代,第二語言教學的專業科研和支援非常匱乏。即使再厲害,也只能憑藉個人有限的經驗編寫教材,難免有不少片面和不妥的地方。正如萊特兄弟的 A 型飛機和福特的 T 型車,當年都是走在時代尖端最好的產品,今天均早已過時。所以中國在2000年,埃及在2010年便已相繼停用 L.G.亞歷山大的相關教材。

隨著科技和科研的發展,第二語言教學無論是理念和方法都有了當年無法想像的飛躍。如果家長和老師到了今天還在迷戀海外已經絕版近20年的《新概念》,堅持採用,就像到了今天我們還堅持讓孩子乘坐萊特 A 型飛機或福特 T 型車一樣,無論前進速度還是整體效果,肯定會跟今天的產品相差相差很遠。